她的鬈发如鸿雁一般,随西北风扬起。然而这不再是个招摇的季节。
她走在家乡的老路上,树是老树,人是老人。再没有别的可以击败她,正如那株老树再也不会因风而啸歌。她踢着阻碍步伐的石子,而不是如幼时一般轻快地跃过去——无心与老伙计们嬉戏的季节,终归到来。
她的脸颊可能有着长年累月辛劳的痕迹,可能有赔笑了半辈子留下来的笑纹,她可不是那种老天眷顾的人儿。她这颗已近晚秋的果实,要凋零也该先回老宅去。
半途遇到个小姑娘,远亲家的小孙女,可不正是初春的小雏菊。小雏菊抬头看着她笑,漂漂亮亮的裙摆在风中飞扬。还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伸手指着她一头花白的发,问道:
“婆婆,您白了呀?”
她知道,问的是头发,她却当年华。但她还是不服老地嗔道:“可不是,村口那儿下了一场雪呢。”
又一场风兴起,小姑娘定定地瞅了她好一会儿,笑弯了眼。
她的鬈发如鸿雁一般,但黑白却不分明,一缕缕鸦黑和积雪纠葛不清。所以啊,分明有一场雪,使她踽踽于村前老路,送她出了这村,送她到那大县城。